后来,日子就慢慢过下去,一开始很漫长,煎熬到他们都好像一天要分成三天过。可是后来慢慢地也就习惯了。日子嘛,说长就长,说短也短,反正最后都被混淆成一片。要分清每一天就变得困难,每个日期都失去了独特的生命。

    高启盛变得懂事很多,他开始自己收拾家,也开始调整作息。他甚至想学着做饭,高启强一脸惊讶地看着他,说我家二少爷什么时候也会想做饭了?他说我总不能天天在外面吃,你教我怎么做鱼片粥吧,我最近就想吃那个。

    高启强说弟弟长大了。

    他也不回,就低头戳那个案板上的鱼,问哥鱼片粥一般要煮多久。

    他也变得很黏高启强,比以前还黏,有时候却又会突然消失不见,好几天没有任何联系。

    他喜欢给哥试香水,喜欢给哥系领带,喜欢偶尔耍点小脾气让哥哄他,还喜欢缠着哥陪他看电影。有时候很晚了也赖着不走,陈书婷的黑脸他全当没看见,靠在哥身边看到深夜,就囫囵睡过去。

    他会故意在哥面前要喝咖啡,然后满足地听哥训斥他不许喝,再小孩子耍宝似的说好啦好啦我听话。

    有一次他一大早就去哥家里,看见他在往脸上抹护肤品,他冲上去说哥我帮你,这个霜厚一点你应该放在后面涂。然后用手指点起一点,要往他哥脸上抹。

    他事后想起来这些事,就总会也想起那句“不会爱是种不幸”。他觉得他自己真够恶心混蛋的,果然永远都学不会怎么去爱,学不会怎么接受失去,更学不会怎么把人当人看。明明陈金默就是因为一样的原因离开他,他偏偏还是控制不住地在哥身上重蹈覆辙,只是因为寂寞实在不知道怎么消解。

    所以即便哥偶尔忧心仲仲问他要不要再给他找个人,他也总是咧出一个开朗的笑说我会照顾自己。然后哥会摸摸他的脖子,夸他说他长大了懂事了,他自己却知道他其实长不大,他只是在假装那个可以帮助他长大的人还在。

    他也还是一样做他的生意。下面的人都知道他和老默的关系,所以不会在他面前提那个人,生意上偶尔有要一些连接的部分,不用他说,也总有懂事的人替他去完成,甚至不用上来报给他。高启强也很小心,没有再把和高家关系紧密的事情交给老默去做,也总是特意错开和两人相见的时间。

    他的生活好像从来没有过陈金默,却又和曾经拥有陈金默的时候很像。比如衣柜里总是空着一半的位置,比如牙刷支架还一直都是两个,比如威士忌又被他放到顶层的橱柜束之高阁,比如买吃的总是下意识要买两人份。

    他选择性地对一些尴尬和不适视而不见。

    直到有一天,他终于自己在家做了一碗鱼片粥,发现自己把粥推给自己的时候,在心里对自己默念了一句话:“乖乖小心烫”,然后含着滚烫的粥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陈金默偶尔听说过,高启盛过得很好。没有再犯过胃病,更没有再闹出什么事来。这些零散的事都是他偶尔去高家的地方,听下面的人随口说的。他每次也就装作没听到,然后去门口抽根烟。

    他跟高启盛吵完最后那一架之后,就又开始抽烟了,毕竟依赖一旦形成就很难很难断掉。他想他和小盛是说好了要一起戒烟的,他没出息没能坚持得住,希望小盛不要和他一样。不过听说他现在很少喝酒了,也很少来白金瀚签天价的单子,挺好的。